作為漢字文化圈中唯一仍在使用年號的國家,日本公布新年號為「令和」,五月一日皇太子德仁繼位當天起使用,取代用了逾三十年的「平成」。日本過往都引用中國古典決定年號,今次是日本首次引用當地典籍選取年號,而在年號中使用「令」字,在整個東亞漢字文化圈中尚屬首次。

日本內閣官房長官菅義偉星期一(1日)宣布新年號為「令和」,而「令和」取自日本最古老歌集《萬葉集》卷五「梅花歌卅二首並序」,其中首句為「初春令月,氣淑風和。」,並來自「梅披鏡前之粉,蘭熏珮後之香。」

整篇序文均以漢語文言文寫成,作者被認為是公卿大伴旅人,寫於天平二年(730年)。日本學界早前就認為「梅花詩卅二首並序」在構成和語句上,從王羲之《蘭亭序》和王勃、駱賓王等初唐詩序中所學甚多。

「初春令月,氣淑風和」一句在中國作品中亦有類似表達。漢代張衡所寫的《歸田賦》中有「於是仲春令月,時和氣清」。薛元超在唐高宗時期(7世紀末)所寫的《諫蕃官仗內射生疏》中有「時惟令月,景淑風和」的句子,文章收錄於《全唐文》。

日本媒體隨即發號外,宣布選出新年號的消息。

自明治維新後,日本實行「一世一元」制度,即一個天皇在位期間僅使用一個年號。但與明清兩朝不同,日本年號會在新天皇即位當天立即啟用,故新年號亦將在皇太子德仁5月1日即位後正式啟用,今次也是日本自西元645年「大化改新」首次使用年號以來的第248個年號。

日媒曾認為新年號來自中日

自日皇明仁確定提前退位後,日本國內就出現希望新年號能首次出自日本古典的聲音。「共同社」稱政府收到的候選年號中,包括出自日本古典的方案,但日本古典中常會摘錄引用中國古典,「越是有格調的語言表述,來自中國古典的傾向越強。」,因此共同社和《朝日新聞》早前都認為,今次很可能出現「中日雙重出典」的情況。

例如奈良時代編纂的日本最早的漢詩集《懷風藻》,不少內容都被認為出自中國《昭明文選》。以文言文書寫的《古今和歌集》序文「真名序」中也有引用自《詩經》和《昭明文選》。

東京大學名譽教授、日本文學專家E氏表示,日本典籍要引經據典的時候肯定會使用中國典籍,並不能簡單說「從日本典籍中而來」。日本文學研究資料館館長羅伯特·坎貝爾則稱,東北亞是個漢字文化圈,指年號出自中國典籍還是日本典籍,不能對立地看待。

新年號需意義美好 好讀好寫

新年號的公開選定工作始於三月中。內閣官房長菅義偉公佈,從日本文學、中國文學、日本史學和東亞史學四個領域中選出多位學者,每位學者大約草擬2至5個備選年號,同時還會附上意義和出典。

菅義偉4月1日清晨,先聽取內閣法制局長橫畠裕介的意見,遵從相應原則,從十幾個的名單中,選出數個作為最終候選範圍。資料指上一次改元共選出三個年號,而日本放送協會引述相關人士報道,今次進入最後候選名單有六個。

日本政府選定年號,會遵守幾個原則,包括意義美好、符合國民理想;須為兩個漢字;好讀好寫,屬於日本「常用漢字」、單字寫法最多12至15筆畫;避免重覆使用過去的年號和諡號;避免社會常用詞,例如常見人名、地名和企業名。

日本網路興起過不少新年號票選人氣榜。政府人士稱,名列榜單首幾位的也要避免選取。

此外,日本常用年號的首字母縮寫,如明治(Meiji)縮寫為M,大正(Taisho)縮寫為T,昭和(Showa)縮寫為S,平成(Heisei)縮寫為H,新年號會避免首字母出現M、T、S、H四個字母。

當菅義偉選出最終候選範圍後,於首相官邸舉行各界專家懇談會,政府向專家展示最後名單並徵求意見,懇談會歷時約40分鐘。菅義偉於懇談會結束後,向首相安倍匯報,並赴眾院議長公邸聽取眾參兩院正副議長意見。

菅義偉在3月29日的記者會上表示,當天的討論會議已確認專家懇談會成員名單。但為免令專家個人提前帶來困擾,具體名單留待4月1日公布。

據悉,專家組共有9人,包括日本新聞協會會長白石興二郎(傳媒界)、日本放送協會(NHK)會長上田良一(傳媒界)、日本民間廣播聯盟會長大久保好男(傳媒界)、日本私立大學聯合會會長鐮田薰(教育界)、前最高法院長官寺田逸郎(法律界)和前經濟團體聯合會會長榊原定征(經濟界)。此外,2012年諾貝爾生理學或醫學獎得主、京都大學教授山中伸彌及兩名女性——直木獎得獎作家林真理子和千葉商科大學教授宮崎綠也名列其中。

專家懇談會上討論年號安排,左側為各界專家,右側為政府人士(日本放送協會截圖)
日本內閣官房長官菅義偉於懇談會結束後,向首相安倍匯報,並赴眾院議長公邸聽取眾參兩院正副議長意見,左側為眾參兩院正副議長,右側為官房長官菅義偉。(日本放送協會截圖)

安倍晉三上周五(3月29日)上午拜訪皇宮與天皇會面,下午赴東宮禦所與皇太子會面。外界猜測,安倍已匯報新年號選定流程及多個年號備選方案。

保密萬無一失   連盆栽都要搜查是否藏竊聽器

為保障年號公佈前不會洩露,日本政府全力做好各種保密措施。時事通訊社稱,年號方案被存放在內閣官方的金庫中,就連官邸建築物內的盆栽,都要被檢查過是否藏有竊聽器。

政府又要求參加懇談會的專家、兩院正副議長和全體閣僚配合工作,期間不得攜帶通訊工具,正式公開前避免與外界接觸。即使懇談會專家身份顯赫,但也要求在進入官邸前接受隨身物品搜查,去衛生間也要工作人員隨行。

但與國會協調一度出現困難。日本政府本來準備參考1989年改元「平成」時的舊例,在國會議事堂內的常任委員長室聽取兩院正副議長意見。但眾議院副議長、在野黨立憲民主黨的赤松廣隆反對,認為「實際上就是軟禁房間裡」。眾院議長大島理森遂出面協調,把地點改在自己的公邸,令兩院正副議長在年號正式發佈前,至少可以在公邸內自由活動。

誰起草日本年號?

日本放送協會稱,政府為防萬一,早在改元平成(1989年)後已秘密委託多位學者考慮新年號。政府人士透露,迄今多年來收到的備選年號沒有一百個也有幾十個,但至今年2月底,已經篩選減至十幾個。

依慣例,日本政府不會公佈年號的起草人及年號候選名單。

1989年時,各界專家在懇談會上討論三個備選方案:分別為「平成」、「修文」和「正化」,但日本政府在懇談會上並沒有附上起草人姓名。

唯一的線索就是當時內閣內政審議室長的場順三2015年接受採訪時的證言:「平成」由東亞史專家、東京大學教授山本達郎起草;「修文」由中國文學專家、九州大學名譽教授目加田誠起草;「正化」由中國哲學專家、東京大學名譽教授宇野精一起草。

除三人外,還委託日本文學專家、東京大學名譽教授市古貞次。

獲政府選中的學者,至少要符合任何一個標準,包括日本學士院會員(相當於中國兩院院士);獲文化勳章獲或文化功勞者;擁有其他世界知名的重要貢獻。對於出身院校,雖然不局限於東京大學,但最少包括東京大學、京都大學、九州大學等老牌國立大學。

諷刺的是,要成為真正的年號起草人,老教授們必須要比天皇活得久。

按常理,擬定下一個年號要等到天皇駕崩後或確定退位後進行,政府此時才能與學者「補齊」正式委託手續。而符合標準的著名學者大都年歲已高,難免「先走一步」。逝者無法補齊手續,為免出現程序漏洞,起草人一旦去世,日本政府就會將其起草的年號方案排除在外。

(日本放送協會、共同社)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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